要做好“長江大保護”這項國家課題，首先要對落后產能說“不”。5年來，長江經濟帶沿線各級政府、化工園區和化工企業打響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，取得了令人欣慰的成績——超過8000家沿江化工企業關改搬轉，沿江1千米內落后產能全部淘汰。這樣的成績，著實來之不易。
關改搬轉
從猶豫不決到快馬加鞭
面對這場有些殘酷的沿江落后產能關改搬轉淘汰戰，一開始企業充滿了不解甚至抵觸的情緒。
回想2018年，沿江企業在接受采訪時，發出的多是這樣的疑問——我們只能搬遷或者停產嗎?2021年，再次踏上沿江采訪路時，我們欣喜地發現，對于淘汰落后產能，企業已經從猶豫不決變成了積極主動。
“標準可以更嚴格一點，淘汰落后、鼓勵先進。對違法違規行為的處罰可以更嚴厲一點，增加違法成本，包括經濟的、刑事的，形成震懾作用。”在長江上游重慶，記者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。
建峰集團，重慶乃至西南地區的主力氮肥供應商，先后三次創業重生。最近一次，他們砍掉了30多億元的資產，關停了小電廠、電解錳、人造革、大理石等一批落后產能，新布局了一批面向未來的高端產業項目，聚焦于化肥、化工、“三新”(新農化，新材料，工業遺產旅游、新型服務業等新服務)三個核心業務。一個嶄新的建峰集團由此重塑。
“綿竹化工企業以前確實做得比較差，但近幾年真抓實干，花了很大力氣整改提升。來考察的次數越多，就越能感受到這里近幾年的巨大變化。”四川省綿竹市新市工業園區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說。據了解，在部分區域劃入國家大熊貓保護區的綿竹，一大批安全環境風險和隱患大的化工企業已主動關停，全市18戶在長江支流1千米范圍內的化工企業也已全部實施搬改關。“雖然這對地區經濟的沖擊非常大，但為了保護好長江母親河，守護好大熊貓保護區，我們綿竹要擔起義不容辭的責任。”這位工作人員話語鏗鏘。
在長江中游武漢，停產60家、搬遷71家企業，是武漢化工區分類施策開展新一輪“散亂污”企業綜合整治的成果。此前，武鋼北湖化工廠、鑫泰乙炔氣公司、福鑫源公司等7家企業已實現關停。在燃煤爐窯拆除改造、燃氣鍋爐低氮燃燒改造等任務完成后，估算當地全年單位GDP能耗將下降3.5%，可超額1個百分點完成市級“雙控”目標。
依法關停3家、改造升級轉產14家、搬遷8家、完成驗收23家，率先實現沿江化工企業“清零”——同在湖北的宜昌枝江“關改搬轉治綠”成績同樣出色。
在省會武漢、化工重鎮宜昌等地的努力下，湖北不僅在沿江省份中第一個立下規矩、劃定紅線，更率先超額完成關改搬轉第一階段目標任務。截至目前，湖北已累計完成關改搬轉沿江化工任務清單企業410家，其中關閉111家、改造188家、搬遷72家、轉產39家。
在長江下游，江蘇化工整治、清退落后產能的力度空前。這從一組數字可以得到佐證——2016年以來，該省累計關閉化工企業4454家，使企業總數從近7000家降至2341家;化工園區從54家壓減至29家。
江蘇還是淘汰低端產能及環境敏感區內企業力度最大的省份之一，省內14條河流沿線全部參照長江1千米要求制定了相應標準。江蘇省工業和信息化廳提供的數據顯示，目前該省已實現太湖一級保護區全清、二級保護區僅保留2家企業;長江1千米內企業由300多家清退至100多家。
在生態優先理念指引下，在長江上中下游的同心努力下，目前沿江1千米范圍內落后化工產能已基本出清。
承接項目
從重產值到重綠色指標
“江蘇響水天嘉宜化工有限公司‘3·21’事故后，一度出現了全面簡單化推進產業轉移的傾向。特別是欠發達省份頻繁組團到江蘇等地招商，希望打包承接產業。這種粗暴的產業承接轉移方式，不啻為長江流域生態環境的隱形炸彈。”談及幾年前的情形，身處長江下游的受訪者連連搖頭。
兩年過去了，各地產業承接發生了什么變化?落后產能在長江沿線還有承納之處嗎?
“一定要堅持環保準入清單化管理，把好項目準入關。”長壽經開區是這么對調研組說的，也是這么做的。細化明確環境準入負面清單，新入園項目選址嚴格實行環境網格化管控，就是他們立的規矩。該園區嚴格按照規劃及環評要求，細化各組團標準分區，明確每個分區特定的功能定位和導向布局，強化環境區域管控;堅持環保預審專家把關，堅決杜絕高耗能、高污染、高消耗項目入園區。就這樣，20余個共計投資約150億元的產業投資項目被長壽經開區拒之門外。
“四川水系非常發達，而且位于長江上游，因此化工園區的評價工作及異地遷建落戶項目的選擇格外重要。我們已經拒絕了江蘇等地幾十家想要落戶的企業了。”在距成都市區50千米、距眉山市區13千米的成眉石化園區，園區管委會工作人員這樣告訴記者。
“負面清單”雖不能保障承接項目最優，但至少能保證項目對生態環境不會造成大影響。湖北省人大制定的《清江流域生態環境保護條例》就是這樣的“保證者”。清江是長江一級支流，流域內過量使用化肥和農藥的現象曾非常突出，這不僅降低了農產品質量，還導致水、土壤等環境污染。條例中“在流域范圍內禁止劇毒、高毒、高殘留農藥銷售使用，禁止生產、銷售和使用含磷洗滌用品”的規定，是對承接項目的最大約束。
在生態優先理念指引下，在法制工作者和化工從業者的努力下，逆江而上的落后產能已經變成“過街老鼠”。
動態管理
從經驗說話到數據說話
淘汰低端產能，做到“精準”二字不易。動態調整，不讓新的劣幣驅逐良幣更加不易。經過“鐵腕”治理后，化工重新成為拉動當地工業利潤增長第一大行業的江蘇省，某些做法或許值得借鑒。該省大刀闊斧進行淘汰，并不是外界普遍認為的唯數量論，而是借助信息化手段，用數據說話，精準淘汰低端產能。
2020年，江蘇省僅用不到2個月時間就精準排查了各類工業企業、小作坊、小窩點170多萬家，發現違法違規“小化工”823家，完成整治440家。這背后就是數據的力量——依托“五個有沒有”的“小化工”重點排查模塊，以“大數據+網格化+鐵腳板”的工作模式，在違法違規“小化工”百日專項整治行動中讓違規者無處遁形。
不僅可以倒逼安全環保不達標、工藝落后的企業關停退出，更能讓綠色發展變成實實在在的效益，這就是南京江北新材料科技園最先創新實施的綠色發展評價體系。園區對經濟效益、自主創新、綠色創新、綠色低碳、環境友好、安全管理、智能制造、對外開放、社會效益等指標，按得分高低將企業劃分為四個等級，實行差別化公用工程價格。企業評價等級的動態調整和差別價格，讓綠色發展真正變成優勝劣汰的加速器。評價工作開展以來，園區內已有10家化工企業整治退出，騰退土地2000畝，減少能源消耗7萬噸標煤，減排COD(化學需氧量)376噸、氨氮26噸、二氧化硫125噸、氮氧化物290噸，減少重大危險源36個。
在生態優先理念指引下，在精準數據的驅動下，落后產能不僅無處藏身，更在加速騰退。
